竹子死了! 栽種七、八年,不意就這樣沒了。
遠遊前用水澆得盆子滿滿的,以為可以供它一個月的滋養。誰知回來時,葉子都黃了。
過去也曾有過這種情形,但總有一兩根仍活著。到得天氣暖和時,泥裏便又冒出新筍。過不多時,滿盤又重歸熱鬧:一根根竹子你推我擠,拼命往高處長;甚至觸及樓底,又再彎曲。那份生機,更勝從前。
這次卻是滿盤皆落索,整體地枯黃,看來好淒涼。
然而仍不死心,依舊定期澆水,只盼天氣回暖後,泥裏又冒出竹筍。可惜事與願違,清明後細看,泥面白茫茫地,如霜似雪,又像絲棉,竟長了一層毛;竹筍卻影蹤全無。原來我一直定期澆水,所以泥土濕潤;加上連日陰天,室溫暖和,霉菌便乘時而起,佔領了竹子原有的屬地。
於是知道,竹子真的重生無望了,只剩滿懷傷感,每天看著一盤乾竹嘆氣。多年相伴,看著它或榮或枯,循環了好幾回,總不肯相信會就此永別。於是轉而痛恨那片絲棉似的霉菌,把它放在陽光裏,一心要讓它晒死。誰料晒得泥土都龜裂了,它卻仍堅持著,似乎是要顯示我無奈它何。
生命就是那樣脆弱地頑強!
也許泥面那一片白毛,是原有那叢青枝綠葉,在輪迴轉生前回來作最後道別。不經意間,竟也如癡人一樣,輕輕向那片白毛揮了揮手。
就這樣,多年來在窗前婆娑掩映的一叢綠,最後只剩下一片白,留在泥面,留在心上,卻教我更捨不得那滿盤搖曳生姿的青翠。
本文是舊作,於 2010 年 5 月 4 日在 “四海一家” 發表。該網站關閉後,本文亦隨之失去。近日在電腦的某角落發現舊稿。失而復得,喜出望外。在此原文重發,略有修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