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段話令人傷心,卻又非常準確。它所說的,本來是資產階級的毛病,與社會主義國家的人民應該無關。然而,當整個國家的官員和人民都一起「向錢看」時,大家都在不知不覺間習染了資產階級的價值觀。於是,縱使是沒有多少資產的人,在精神上,也成了資產階級。於是,本應是「溫情脉脉」的家庭關係,也一如馬克思所說的,「變成了純粹的金錢關係」。
當家庭關係「變成了純粹的金錢關係」之後,連傳統觀念和道德標準,也難免動搖,幾乎到了「三觀盡毁」的地步。「三觀盡毁」是近年在網上的潮流用語。「三觀」是指世界觀、人生觀和價值觀。中國人傳統上的「三觀」,受儒家學說影響很深。所以,當「三觀」受到影響,不少儒家道理,也難免被歪曲和膚淺化。
例如儒家一向重視「修身、齊家」,強調「自省」(即「自我反省」)。所以,當一個真正尊重傳統的人發現自己不受歡迎時,多半會檢討自己做人處事是否有缺點。然而,一個已經掉進錢眼裏的人,卻只會想到:「我不受歡迎,是因為我窮。只要我有錢,人們便會圍著我轉。」傳統的「自省」是以德行操守作為考量標準。被扭曲後的「自省」,卻是以金錢作為準則。
在家庭關係方面,儒家講究「兄友弟恭」,所以民間有「長兄如父」的說法。這個傳統觀念的原本涵義,是長兄代父親履行父親的責任,然後弟妹們便應像尊敬父親一樣地尊敬他。當中所強調的,是長兄先盡責任,然後贏得弟妹的尊重。所以,有不少傳統故事都描述了兄長如何犠牲自己來照顧弟妹。
例如《後漢書》裏面的趙孝傳,便記載了一個名叫趙孝的人,當他知道弟弟被一些餓得到處抓人來吃的飢民抓到後,便馬上去跟飢民說:「我弟弟已經餓得很瘦。我比他肥,你們吃我吧,會比吃他飽!」飢民非常感動,把他們都放了。
(原文:『及天下亂,人相食。孝弟禮為餓賊所得,孝聞之,即自縛詣賊,曰:「禮久餓羸瘦,不如孝肥飽。」 賊大驚,並放之。』)
就是到了今天,若在網上搜尋一下「長兄如父」這個詞,也會找到不少兄長犠牲自己來照顧家人的故事。下面摘錄兩則以「長兄如父」為題的文章片段。
長兄如父(一)
我十岁的时候,体弱多病的父亲离开了我们,我小小年纪饱尝着家境的贫寒和失父的苦痛,好在年长我十八岁的哥哥帮着慈祥而勤劳的母亲承担起家庭的责任,艰辛地在我们头顶撑起一片蓝天,让我不至于因失去父爱而享受不到阳光的灿烂。
長兄如父(二)
大哥年长我五岁多,因此对于我来说有个大哥是件天经地义的事,没什么稀奇的。四兄妹天天厮混在一起,好事坏事都是大哥带头,挨打挨骂也就自然多落在他的头上。谁叫他是大哥呢?儿时对大哥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他十岁生日那天(正月初六),母亲给他煮了两个荷包蛋,叫他一个人在厨房里吃,他偷偷地把我叫进去,喂了我一个。那时我才四岁多,根本不懂得这事有何了不起,如今想起便忍不住落泪。
從以上三則故事可見:兄弟姊妹之間互相照顧,重點在於「愛」和「責任」,無需涉及「金錢」,更不需要等自己先富有了,然後才去照顧家人。可是,在利益掛帥的人眼中,「長兄如父」的意思,便被扭曲為:長兄擁有像父親一樣大的權力和權利。本來是先盡責任,後享權利;如今卻把責任抹殺掉,只片面強調權利和權力。
這種「只要權,不盡責」的做法,極易出問題,因為,若沒有責任作為制衡,權力便很容易被濫用,甚至出現兄弟間,以權力相欺的情形。民間廣為流傳的兩句詩「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」,便是描述這種情況。
這兩句詩所涉及的人物,是大名鼎鼎的曹操的兩個兒子。曹操死後,大兒子曹丕成為魏文帝,並不斷用皇帝的權力來壓迫素有才名的弟弟曹植(亦即被譽為「才高八斗」的曹子建)。有一次,曹丕命令曹植在七步之內寫出一首詩,否則便要處死曹植。曹植輕鬆完成任務,寫出了後世著名的《七步詩》。身為兄長的曹丕,既得了實際利益(登了帝位),還以兄長的身份逼害弟弟,結果落得千古駡名。
當兄弟間出現利益衝突時,便很容易兄弟䦧牆。不獨兄長會逼害弟弟,弟弟也會逼害兄長。素有賢君之名的唐太宗李世民,便是通過「玄武門之變」,殺了兄長和弟弟才登上帝位。
不單如此,連夫妻、姊妹、母子之間都會以命相搏。家喻戶曉的武則天(武媚娘)便被指斥為:「殺姊屠兄,弒君鴆母」的壞蛋(見駱賓王的《討武曌檄》)。也就是指責她:為了自身利益,不惜把姊姊、兄長、國母和作為丈夫的皇帝,都統統殺掉。
這些指責背後,其實涉及了封建皇朝最忌諱的「後宮干政」。武則天本來是唐太宗的後宮佳麗之一,太宗死後,她又成為太宗之子高宗的皇后,開始干預政事,與高宗並稱「二聖」。高宗死後,武則天以皇太后身份繼續干政,其後篡唐,自立為帝,國號「周」。
如果干政的後宮都像武則天一樣有才幹,在奪權後還真能幹出一些有利於天下的事情來,那還可能是好事。然而,在古代「男尊女卑」、「女子無才便是德」等封建思想影響下,後宮佳麗很難有才。於是,無德無才的後宮干政,多半都沒有好結果。莫說是古代的宮廷,縱使在現代的民間,若由無德無才、貪婪無恥、謊言不斷的女子參預家事,也會平添糾紛,把家庭關係攪糟。
事實上,人性本貪,那一種社會制度都難免。所以,「名、利、權」這三樣東西,自古以來都引起很多紛爭。因此,傳統儒家學說便試圖用倫理關係作為制衡。可是,當資本主義社會把「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」撕下,並「把这种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」之後,儒家學說所能發揮的緩衝和制衡作用,便日漸式微。剩下來可以維持社會秩序的,可能只有法律和良知。
然而,在傳統「三觀」已經被扭曲的社會裏,倘若大家連良知都失去,又不肯守法,反而利用已經被扭曲的所謂「傳統風俗」來損人利己的話,則國會破,家會亡!
所以,重建「三觀」、重拾良知和令人人都知法守法,實在是整個社會當務之急。
「资产阶级 ... 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,除了冷酷无情的 “现金交易” ,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了。... 它把人的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 ...。
资产阶级撕下了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,把这种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。」
《共產黨宣言》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