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居附近雖略有山水,卻少去理會。某日忽發奇想,要到後山看日出。查看天氣預報,剛巧翌日天晴。於是調好鬧鐘,要趕在日出前起床登山。
當日五時醒來,鬧鐘尚未轟鳴。於是先把它一鳴驚人的衝動打消掉,再去梳洗更衣。
出得門來,天仍未亮,只覺秋風初起,溽暑全消。於是邁開腳步,沿路向下,往那上山的路慢行;正好應了欲高先低的道理。途中微風輕拂,確證秋意已起。
到得路口,轉右上行,朝山上走去。途中偶爾抬頭,竟於慣受污染蒙蔽的都市夜空中,看見久違的繁星璀璨,更感心曠神怡。
回望來路,只見山下千家萬戶,猶在夢中。路旁街燈,稀疏錯落,排列成行,蜿蜒而下;到了山腳,終於被埋沒在塵世陰影中。於是心想:指路明燈,猶自如此,何況於人。
到得水壩下,尚有半截路程,天色卻已漸明。估計紅日已離海面,只是躲在雲後,尚未得見而已。於是加快腳步,向瞭望亭走去。不久轉入小路,迤邐向前,再右拐向東,漸次見海。
急步趕至亭中,遙見天際雲間,一絲紅光橫向伸延,成了雲朵的滾邊。心知紅日要從那裏冒出,於是靜心細候,目不轉晴。
俄而,果然見那太陽像個害羞的秃子探頭一樣,從雲後先露出一彎圓頂,繼而是額,接著是頰,動作極慢,教人心急。待得整個圓臉露出,已把漫天朝霞急得通紅。
此時山下漸亮,卻仍似惺忪。等到通明時,高升的紅日已在海上洒下一片金影,彷似一條金光大道,伸向遠方,髣髴預示著居民前程錦繡。
遠處的公園卻還在酣睡,任由駛過的渡輪用海浪造成長尾撩撥,卻仍甜夢依然。
往左看去,只見新開酒店旁的教堂剛好反射日光,形成亮點。有心人若加以利用,便可令不察者把它誤作日出東方遍地紅的來源。似此情形,現實中所在多有,應引以為鑑。
再望紅日,早已高升,炎炎炙炙,只欲呈威;先前的可愛,已絲毫不剩。四顧思量,還是敬而遠之為妙。
離開小亭,再三回首。只見亭子漸遠漸小,最後隱蔽在一叢綠蔭中,避開了普照天下、澤被蒼生的紅日,自個在一片小天地中逍遙,倒也清涼快活。
然而,在威嚴漸盛的晨光中,這片清涼還能撐持多久,確屬難料。也許, “萬般皆是命,半點不由人”,只好隨遇而安。於是掉頭而去,興盡而歸,總算瀟洒地走了一回!